君瑕笑着替她斟酒,压低了声:“公主,你这么说,我不知要被多少目光盯着了。”
大概有人会想,他除了一身皮囊,何德何能入得了公主法眼,还当场顶撞太后。
不过赵潋不这么想,对谁钟情这事,本来便说不清,能说得清楚了,男欢女爱也便没什么令人向往的了。
元太师亦是直流冷汗——公主和谢珺的婚事不成,自己女儿只怕真要掺和一脚进来,真是剪不断理还乱,一团乱麻拧不回来了。
静默了许久,太后却仿佛没听到赵潋这大逆不道的话儿似的,众臣面面相觑,开始起了私语之际,太后抬袖道:“时辰到了,传膳罢。”
稳坐上位已久,那点喜怒不形于色,不怒而自威,教人望而生畏的威仪是有的,百官不敢置喙,摇头晃脑地在心里暗想:也不晓得太后这婚,还赐不赐啊。
一想着,便又有人望向谢珺。
对方不为所动地用菜肴饮美酒,其镇定简直让人不禁要竖起大拇指——
一个被戴了数顶绿帽的男人,到底心有多大才能既往不咎啊。
鸽红玛瑙,盛着半碗琥珀光,艳丽如血。琉璃盏,碧瓷,清粥小菜,海味山珍,琳琅尽列。
红袖锦衣的妙龄侍女捧着钟殷勤为各位朝臣斟酒,直到了赵潋这一桌时,两人却互相倒酒,浑然是插不进第三个人了,侍女们便对视一眼,默契地走开。
赵潋喜爱油酥烧燕,但今日,再饿着,再垂涎也只得忍耐,不敢有一刻放松心弦。
等酒菜佳肴俱都上了桌,由太师出列,向太后祝酒,余人纷纷附和,文辞情韵兼美地歌颂了一番大周盛世和太后力挽狂澜、扶植幼帝之功绩。
阿谀奉承之词太后听惯了,不觉新鲜,这群文官的笔墨功夫都是不错的,只可惜风骨不佳。太后没耐心理会这帮谄谀之徒,此时钟鸣又三声,酒过一巡。
太后着人停杯,当堂宣布:“前不久,哀家从兖州寻回谢笈之子,十年流离,他受了诸多苦难,哀家细忖,对谢家实在亏欠甚多,故此哀家属意谢弈书为婿。谢珺——”
太后竟当朝直接宣布了!
公主方才所言,与君瑕私定终身之事,分量极重。虽不成体统不合礼法,离经叛道,但在场人扪心自问,都不得不叹服公主魄力。
没想到太后还是一意孤行,那谢珺……竟然也会答应?
赵潋瞬时脸色如铁,冷沉了下来,她咬咬牙。
母后是当真对她失望了。
她浑身轻颤,垂落在膝头的手冷如冰,僵硬地蜷着指头,只见那假谢珺从从容容起身,到了太后御座阶之下,俯身稽首。
赵潋手腕颤抖,紧紧盯着他们,太后身旁的侍女已经捧着金册走下台阶。
手背忽而一暖,赵潋扭头,她身畔之人,是她心之所系,但用尽全力恐怕也无法厮守的人,她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,即便是私奔,也认了。
君瑕朝她温柔地微笑,比了个唇形,她心烦意乱,没认出,眼睛里充满了血丝。
君瑕揉了揉她的耳朵,颇有几分宠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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